池州古为吴、楚之地,吴人、楚人均信巫鬼,以歌舞事神,所以,长江以南保持着久远的巫傩信仰,池州是傩文化的源生地之一。按照分类,池州傩属于民间傩,即孔子所称的“乡人傩”。
在池州,傩有很多称谓。地方志书称为“杂戏”或“杂剧”,有些乡村称“嚎啕神戏”,有些乡村称“地戏”,通称傩戏。对包括傩戏在内的全部祭祀活动,池州则称为“傩神大会”“嚎啕戏会”。
池州傩事活动始于何时,尚无定论。目前发现最早记载池州傩的史料为晚唐流寓池州的罗隐诗作《文孝庙》,曰:“秋浦昭明庙,乾坤一白眉。神通高学识,天下神鬼师。”这说明了池州傩事活动至少在晚唐时期就已经盛行。明嘉靖《池州府志·风土篇·俗尚》曰:“祀社毕饮,执手踏歌。”其“时序·逐疫”条载:“凡乡落自十三至十六夜同社者轮迎社神于家……群饮毕,返社神于庙,盖周礼逐疫遗意。”另外,“二月社日祀社神”条记载:“乡市同社者偕社众送社神(即面具)于轮社者之庭,祭以祈年。祭毕,馂其余而返。”池州有的宗族家谱对傩戏稍事勾勒,如光绪甲申年(1884)重镌《梨园章氏宗谱·风土篇》“新年蛋茶相馈,开筵请亲邻,作傩戏……”。光绪三年(1877)重修《姚氏宗谱》“信仰篇·傩戏”载“每年正月元日、元宵两夜演之……”这些简单的记录,证明池州傩有着久远的传承。
池州傩事活动与祭祀昭明太子有着密切关系。池州曾盛行“春祭”(正月初七至正月十六日)和“秋祭”(农历九月二十五至二十七日),“春祈年而秋报实”,在傩戏祭祀中,梁昭明太子是一位享祀规格很高的傩神,池州城乡秋祭的主要对象是昭明太子。“昭明”是梁武帝萧衍的长子萧统(501~531)的谥号。南北朝之梁朝,贵池是他的封邑。由于他品德贤孝仁爱,又才华学识兼备,遇灾年能体恤百姓,放粮济民,因此,深得池州民间百姓的爱戴。可惜“天不假年”,梁中大通三年(531)31岁的他,却英年早逝。昭明太子逝世后,人们把他的荫灵当作自己的保护神,建祠、设坛祭祀以示怀念。清代,官府为防止抗清暴乱,禁止府城秋祭,乡间的春祭也限制在正月初七至元宵节期间举行,致使秋祭活动在较长一段时间内中断。
因毗邻佛教圣地九华山,再加上受徽州理学大师朱熹思想之影响,池州各宗族傩神会有意无意地将儒、释、道等宗教思想潜移默化于池州傩之中,并进一步仪式化,如傩仪“新年斋”。斋,本是古人祭祀时表示虔诚的自我约束,如沐浴洁身、节制行为和饮食等。傩乡百姓延请佛教僧徒“设斋”“打醮”,通过祈祷、超度等仪式,人们相信佛教中的众多菩萨、各路神仙、每位先贤都会为人们驱逐各种天灾人祸,带给人们安康、幸福。同时,池州民间信仰天、地、水三宫之神灵,认为“天官赐福,地官赦罪,水官解厄”,相信三宫为人间善恶之神,能负责将人间善恶定期上奏玉帝,作为玉帝实施赏罚的依据。清光绪戊寅年(1878)贵池刘街桑林坑汪为善写本《请洋(阳)神簿》的请神词:“伏以,神通浩浩,圣德昭昭。凡有祷祈,必蒙感应。有劳今年今月今日今时,传奏功曹,值符使者,转奏天地三界、十方万灵,满空真宰,天下胡公,正乙总管,殿前打参十大元帅,行祠文孝昭明圣帝,二郎七圣贤神。再运真香,一心拜请。”
千百年来,池州先民们依托地利,聚族而居,通过祭神祭祖、朝拜仙姑洞、抢送灯伞、花仙送子、三星拱照、舞钱伞、舞和合、接马杯、放河灯等方式方法,借助神灵的力量与先祖的灵验,驱逐阴霾与病疾,达到繁衍生息、人丁兴旺、邻里和睦相处的目的,是以人为本理念的体现。他们以社为基础,精耕细作,通过朝社敬社、舞土地、打社公、打赤鸟、关公登殿、斩余娘子等手段形式,排除旱涝等各种自然灾害与其他人为因素,祈求一方平安、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,表现出对土地与农耕的尊重,追求人与人、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,致力于天与人的双赢。先民们以和为贵,约律成章,通过朝青山庙、祭茅镰、祭猎户、吃邀台、舞回回、祭祖等方式,包容约束,应时、取宜、守则、姌和,孕育了内敛式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、文化传统、农政思想与乡村管理制度等。这种聚族而居、渔樵耕读、自我约律的生活方式,正是农耕文化的结晶,是农耕文明的地域多样性、民族多元性、历史传承性和乡土民间性的具体表现,孕育出中华传统文化和核心价值理念。池州傩是在农耕社会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萌生、发展的,是自然崇拜、生殖崇拜、神灵崇拜、祖先崇拜与社坛崇拜的产物,是农业文明发展的成果。